星期三, 3月 14, 2007

兩造



就會這樣子的燠熱下去的
我想
結構關乎於我們的思考
與決定我們的去留
他說,
小小聲的

物種在泥炭紀時有種恢宏的景觀
大如頭顱的野蘭花和高聳入雲的芭蕉葉
板根如佛趺坐在濡溼地面的巨樹
一條斑爛的蠎蛇慢條斯理走近
蜘蛛黑寡婦在吸啜飛來的蟲子
地衣附著樹幹
天荒地老
長命無絕期

而綠
那苔蘚綠草葉綠沼澤綠
隨著每日必到訪的驟雨
執意的要
讓夏季永無止盡的燃燒下去

他流著汗不停的流著汗
至於結構是否可叛變
而我們在這樣如李維所言的熱帶國度
是一種命定或是演化過程
都要好好的思考
他對著一群經過的大紅蟻宣告

如一個過度耽溺的哲學家
結構了一個又一個白透的蜘蛛網
並在網中努力的
演說

以一種兩造皆無解的論述

兩個生日快樂


因為老詩人瘂弦來港,於是就想到陳映真,他怎麼了呢?好一點了嗎?去年他突然在北京入院,有人著我寫了一篇文,但後來沒用,現在,放上來吧,以示我對陳先生的敬意,並祝他好。



 
兩個生日快樂
──陳映真

他的文學和思想,是獨特的,卻又是謙卑的;是異議的,卻又是寬容的;是反抗的,卻又是體諒的。他帶給我的思考刺激與啓示,遠非其他文學前輩所能及。
---------詹宏志 


我有一套絕版的人間出版社的<陳映真作品集>十五冊。上面有二個簽名,有兩個不同人所寫的“生日快樂”四個字。第一個簽名是送我這套書的人。那是我的生日禮物。而事隔十七年,又有人在已經泛黃的書頁上,端正的寫下生日快樂,署名陳映真,時為二零零五年。

去年的一個夜晚,我在香港九龍城一家泰國菜餐館,和陳映真先生夫婦第一次見面。他的樣子,在書報雜誌早就看熟了。尤其是那一張在“人間”雜誌裡的經典照片,心想這個人生的真好,濃髮大眼,高大體面。朗朗的對著鏡頭,瀟灑而無意的微笑著,有一種暗隱的狂意但又是坦蕩蕩的,彷彿事無不可對人言。
  那年青的影像壯年的影像,一直深深印在腦海裡。而那夜,我遇見的是六十多歲的陳先生。不似照片的狂傲,非常的謙遜,每必稱謝。因為病,夫人著他不要吃太多,但是他還是吃了許多的鮮蝦刺身,談了一些他的寫作計劃。
  他說及他與太太認識的經過,陳太太初到公司成為同事,「那時我看到這個高瘦漂亮的女生,心想一定很多人追,但最後卻讓我追到。」而結婚後兩年,他又再一次被捉,雖然只有三十六小時就被放出來,但他描述那時他馬上要太太把重要的文件收起,一心以為,此去可能又是七年,心中懊悔的是,對不起太太。
那一頓飯,是一個讀者在沉浸於陳映真作品多年,如我,仍不改其初衷的讚嘆之後,面對真實的作家之身影的一種再認識。
離去時,他那高壯的身子一起,還是會令人仰著頭看他。我拿出一本書,那是一九八八年<陳映真作品集>第三冊本<上班族的一日>。他看了,有點開心,就在書頁題了字。
 他低頭一筆一劃書寫時,我多想告訴他,許多年前,一個高二的學生,躲在被窩裡看他的<將軍族>,和許多讀者一樣,哭得唏哩嘩啦,不能自己,到底,那是什麼魔力,我看了他的人,於是我知道了。

  是,在高中時期我拿著他的小說集<將軍族>,在靜夜細讀,最後那一段,「那兩個人雙手交叉躺在那,真像是兩個將軍啊!」那壓抑著的情緒終於隨著那卑微卻又莊嚴的畫面,按捺不住的像親人見面一般,泊泊的流下同情的眼淚。那一次的震撼,第一次令我了解,文學的感染力,是巨大而莫以名之的。而那時,我只知道文學的陳映真。

後來,一九八五年,他創立了<人間>攝影雜誌。那時,我亦在一家雜誌社上班。我看到那些攝影同事發光的眼神,翻閱著每一期新出爐的人間雜誌,因為它開了台灣報導文學的先河,不只用文字更用真實的鏡頭,在台灣採集故事、批判現實、臧否時事。那是報導文學家的陳映真。他結合了當時最優秀的攝影家如阮義忠、陳月霞與水禾田等,報導<人間燈火>專輯,把台灣社會最底層被忽視的人民,賦予高貴而有尊嚴的位置,每一集的人間,總會引起一些騷動一些討論,那些攝影及報導,都無形中蘊釀了一場小型的社會運動與改造。
有時聚會,<人間>的攝影們亦參加,像鍾喬,我們在夜晚的麵攤子喝著啤酒,昏黃的燈泡下他拿出一本人間,大家翻閱著,同聲說這篇的黑白照真動人;那篇的報導是怎麼樣形成的?上一期的那個故事現在怎麼了?那時,陳映真的大頭大身,是我們二十多歲所有文藝青年的精神指標,多麼理想與真誠的實踐,在這島上我們終於找到一種方式,去關注我們所愛的土地,用影片用文字去衝撞那僵化無聲的社會。
我慶幸,在那島上幾年,尤其是年輕時的幾年,有那一本雜誌,有陳映真伴隨著,我們由蒼白囈語的自我出走,把眼神調度到另一個角度,陳先生讓我們低一點,謙卑一點,並且不是俯視,而是一同坐下,才看得台灣島最底層那群人的悲喜。由是,那書架上一排的<人間>雜誌,經過這麼許多年,發黃了,卻也泛出一種慈悲的溫柔的光。那是陳映真最黃金的時期,再沒有一本雜誌,可以像<人間>,有那麼大的迴響及影響。
  後來,離開島嶼,人間因經費停刊,陳映真三個字少有人提及,他沉寂了一段時間,做為一個道地的台灣人,但又是一個左翼統一派,十幾年來的本土活動綠色陣營都容不他的聲音。但是他仍繼續寫作,零一年,他出版了最新小說集<忠孝公園>。說的是老兵故事,而我還是,熱淚滿眶。
最近一次和他通電話,是今年年初他回應龍應台的文章,想在香港登,他的聲音仍是厚實,語調仍是有禮,他說:「文章不好,但如果要登,沒問題。因過兩天要到深圳看病,可以直接用。就不再寄給你們。」我問起去年他說想在香港租個房子專心寫作,也方便到深圳看醫生,是否會成行?他不置可否。但是又真誠的再謝一次。
 電話裡,我又真想跟他說,陳映真先生,你的小說,是那麼的紥實的在台灣土地上如那根莖延蔓的大榕樹,深植在我底伊底記憶園子,覆陰著一塊涼地,可隨時進入並鎮定著我們挫折時的情緒。
 我未說出口,但,一定要鼓起勇氣,在下一次,說給伊聽。
   

 

星期二, 3月 13, 2007

簡單的快樂



小女生約了一個小男生(其實是父母相約的)去添馬艦的嘉年華會。

小女生和小男生不熟,沒什麼話聊。而小男孩是個溫文有禮的男士,並因為母親不在身邊,而有點拘謹。青熟不接的年齡,特彆扭,我只好有事沒事找話講,但兩人都酷酷的,不理我這為人母的苦心。

直到我叫他們看一個過山車的機動遊戲,那或老或少的乘客,直上直落像瘋子一樣做三級尖叫,他們才一起看得,笑了。

這約會共花了三個小時,女兒再加時一個鐘,她玩遊戲拿了一隻大白熊,看得出小男生心有不忿,速說他先去玩一會遊戲,回來時拿了一個金魚,也開心。

過年--妹妹與羅東阿姨等

媽媽過世之後,我們的生活圈子有些微妙的改變;以前媽媽的賭友阿姨們,常常上門的,都不見了。那些打扮像我老媽愛打牌玩六合彩喝醉酒的大情大性的小城的女人們,其實每個人有一個故事。也都空虛都對這樣的人世有著慓悍但無所知覺的處世方法:用賭啊,酒啊來結盟來發洩來終結她們所謂油麻菜仔的台灣女人之一生。
我從來沒有一個世俗認定的好母親。之後,我做了母親,或許世俗認定我是一個好母親,那又怎樣?母女關係如今要是我來定義,並沒有好壞之分,母親之身份是只由一個人來定義,那是我的女兒,一如我今日回想我的母親,我回憶她每每在打完牌回到家,帶我們出去吃消夜,我們可以任點父親不准我們吃的炒田螺,那微小放任的快樂。我回憶她在父親過世後,大醉,我們在樓下扶著她一階階的上樓,她癱在梯間哭泣那種醉狀。
那些母女之間的回憶與關係,是如你暗夜的一個夢,複雜曲折斷裂的連心理學家都解不出的一種情結。
那無關好壞,只關乎我與她,兩個女人相濡以沫的或互相怨懟的兩代關係。
而死亡,有關她的一切並不完全消失。至少,我們每年都要再回一趟羅東,看看她的兄弟姐妹,她的原鄉,我們的原型。
唯有透過這樣的返鄉,話話家常,我才能確然的並無愧的,在夢裡像以前一樣,拉著她的手,護著她,過一條多車的街道。回家。

高度自治

沒想到也要跟小女孩談政治了。
昨夜溫書,談到香港的高度自治。好了,一開始就停不下來,她張大眼聽我說原來只有八百人可以選特首;她問:其他國家都是十八歲以上一人一票可以選他們的總統,不是說一國兩制嗎?為什麼我們不行?我拿出另一個名詞”高度自治”,因為,香港還是在一個中國之下,而自治最主要的是經濟方面,且別忘了”高度”(highly)這詭譎的詞語,何謂高,誰人來定高?
小女生大眼睛流轉,馬上指著課文上的標題”what is highly?"回道:所以,台灣就不肯了是不是?那五十年後怎麼樣呢?
這些問題,她老爸比較在行,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