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 6月 11, 2007

釣青蛙

 看詹宏志那本”人生一瞬”時,許許多多童年的回憶一一被召募回來。
 那鄉下的景觀、那父親說著台語日語的情調,那時我也有一個阿桑經營著一家林場,要坐三個小時的車到深山,再搭一種小木吊車很危險的到林場,住在小鐵屋裡與世隔絕的情況。
 那時我也有一個中學好友要騎二小時單車到學校,而她邀我去星期日到她家去,騎著單車汗流浹背的愈走愈荒涼,終於到了一個小農舍,下午時分,靜寂的前院曬著一些蘿蔔乾、漬青菜,有一隻老狗躺在地上睡覺。她的父親拿了兩杯水給我們,就又去幹活了。我的朋友皮膚白晰,不像是農家的女孩,我們靜靜的在她房間看著書聊聊天,鄉下的歲月真是漫長無止境,兩個國中女生,可以浪費的時光還很多很多,她到廚房拿自家種的玉米,蒸熟了,兩人一人一個,吃將起來。她後來怎麼了呢?還留在鄉下?或是到大都巿討生活?我連她的名字都忘了,只有像舊電影的記憶膠卷留下來。
 當然還有釣青蛙,那是鄉下孩兒最流行的娛樂,在鄉下,再怎麼被人說是文靜有氣質的女生其實都有股野氣在,那地方孕育的不只是土氣,還有一種像海明威的書名野性的呼喚之類對大自然親暱的斯摩,那是城巿小孩如女兒所不能想像的一種自由感,那無所事事到了一個地步,你就會想盡方法做一切傻事來殺時間。
 一放學,就拿著跟媽要來的補衣線,捲了褲腳、光著腳,穿過那圍不住頑皮小童的鐵絲網,到家後面的農田去,水田剛插秧,雙腳馬上泥濘一片,先捉一隻青娃,肢解(我都是叫弟或隔鄰的男生),再把蛙腳綁上,開始釣青蛙,很耐性的把把綁蛙腳的線頭一拉一扯,那些笨青蛙就來了,一隻隻的前仆後繼送死,很快的我的塑膠袋就有成群的青蛙紥紥跳,直到父親叫我們回家洗澡。我們就又把一袋袋的青蛙放生,牠們又笨笨的一跳跳的往農田散去。
 唯一枉死的,就是第一隻被肢解拿來當餌的青蛙。那時倒又不覺是殘忍的,青蛙命賤,學校生物解剖必是用青蛙,鼓大的肚皮我們一刀下去,不是不覺驚心的,但鄉村的青蛙,伴著童年,像七彩彈珠一樣,閃著那追不回的光華,如斯的美麗。
 而青蛙,卻也好多年沒見到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