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 3月 14, 2006

給你們二

十三歲野鴿子的黃昏

夏日的黃昏,在泰國,我穿過二十三區一家酒店的長廊,經過熱帶的莖葉植物與高聳的椰子樹,過了小徑到達一個公園,手中拿著一袋麵包,準備餵食一群聚集在小空地的鴿子們,那是我在泰國幾天的例行項目。鴿子們頂野蠻頂貪婪,一看到有食物,一衝而下推推撞撞,沒什麼儀態的啄食,六時正公園每每響起一首泰國歌,許是什麼國歌之類的代表曲,但仍帶著一種頹頹的氣息。我坐在階上,看著湖面的人工島,一直到沒麵包了,鴿子一哄而散,無情無義,而我也無情無義的穿過牠們,走向湖邊,再見也不說一聲。
冬季的聖誕日,倫敦,英國人過了一個狂歡的聖誕夜,全躲在被窩裡做著淒冷的夢,只有三三兩兩的漫遊者,在空蕩蕩的城巿如遊魂般晃動,我走過科芬花園,走過歌劇院,走過蘇活區一直到特拉法加廣場,尼爾森上將的石像巍峨的在廣場中心與幾隻堅定的大石獅一同坐鎮,噴水池被抽乾了水,沒什麼尊嚴的露出底部的石磚,我縮著脖子呼著白茫茫空氣,看著鴿子們興沖沖的起起落落,一會兒到將軍頭上傲然俯瞰;一會兒又搖搖擺擺的在水池底部搶東西吃,忙碌熱鬧的不用動什麼腦筋就可以過一生一世。真幸福美滿。
為什麼對這些鴿子們有那麼大的興趣與些微的妒忌?其實要追溯到我親愛的弟弟十三歲那一年的夏日,他兀自的買了一些材料在家外面的空地上,造了一個不大不小蠻像樣的鴿籠,然後用自己的零用錢養了幾隻鴿子,開始了他孤獨少年時期的一種疏離狀態。
每到黃昏,他靜靜的到他的鴿籠旁,打開籠門,鴿子們一飛衝天,留下幾根嗆人淺灰黯褐的羽毛。他就坐在高處,什麼也不做的望著天空,等待吧,或許!沉思吧,可能!一直到天將黑,他的鴿子們一隻隻的回來,乖乖的飛入籠子裡,他再把籠門鎖上,猶如完成一天的使命,進屋吃飯。
他那時一定還未看過黃尚義的「野鴿子的黃昏」,但那年夏天,我已嗅出他散發出來對人生的苦悶與寂寥等未解之題的惶惑與不安。透過飼養一群可以自在飛翔的鴿群,透過每日黃昏那發呆望著彩霞的儀式,到底對他內在的蠢蠢欲動青少年期起了什麼樣的作用?我至今還不明白。
但對於鴿子,就這樣濫情的總有一種類似親情的安慰,彷彿不管在那一方碰見牠們,我都可以自欺欺人的再縮回那個無所事事的夏日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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